威廉·克尼布（William Knibb）浑身伤痕累累，身带镣铐，全身湿透，坐在蒙特哥湾（Montego Bay）的法庭里。他因夜晚的寒冷和连日来的高烧而不停地颤抖。四名手持刺刀的民兵围着他和其他三名囚犯。火枪的闪光不时照亮房间，夜色中隐约传来附近战斗的声音。一名警卫威胁克尼布，如果他不提醒其他囚犯他们将在次日清晨被处决，就要用刺刀刺死他。克尼布或许会想，自己如何落得如此境地。[1] 然而，对我们来说，原因却不难明白：他热爱福音，憎恨奴隶制。

威廉·克尼布首次踏上牙买加的土地上还不满二十岁。1803 年他出生于英国凯特林的一个基督教家庭，深受母亲虔诚信仰的影响。十二岁时，他与哥哥托马斯前往布里斯托尔学习印刷技艺，他们的师傅正是安德鲁·富勒（Andrew Fuller）的儿子，而他们参加聚会的教堂则由小约翰·莱兰（John Ryland Jr.）牧养。富勒与莱兰均为浸信会宣教士协会（Baptist Missionary Society）的创始成员。在浓厚的浸信会宣教氛围下，托马斯和威廉不久便受洗，成为布罗德米德浸信会（Broadmead Baptist Church）的成员。此后不久，托马斯表达了到宣教地区服事的愿望。

1822 年，托马斯接受了牙买加金斯敦（Kingston）的一份教师职位。同年，他与新婚妻子启程，期望见证福音在这片土地上的广传。然而，不幸的是，他抵达牙买加 15 个月后感染热病，不久便病逝。威廉得知噩耗后深感悲痛，却立刻宣布他将接替哥哥的职位。他与布罗德米德浸信会的一位活跃成员玛丽·沃特金斯（Mary Watkins）成婚后，随即启程前往牙买加。

前往牙买加的航程十分艰险。风暴延误了行程，这对新婚夫妇常因晕船而不得不留在船舱内。船上的种植园主公然吹嘘通奸和剥削奴隶妇女的行径，这让年轻的威廉深感震惊。[2]

到达牙买加后，威廉才切身感受到奴隶制的残酷。他在与其他宣教士游览岛屿时，亲眼目睹鞭子、锁链，以及收割甘蔗的残忍劳动。他从前在英国听到的故事多被粉饰，当克尼布看到加勒比海地区的奴隶的真实处境时让他崩溃痛哭。

威廉同样对岛上宗教冷淡的现象感到痛心。作为英国的殖民地，牙买加主要受英国圣公会掌控。然而，圣公会的礼拜活动参与者寥寥，许多神职人员仅仅因为经济利益才留在岛上。让威廉震惊的是，奴隶们在主日被迫劳动而无法参加礼拜。这种公然违反安息日的行为（这也是他作为浸信会基督徒的信念）使他意识到当地圣公会对灵魂的冷漠。

克尼布出资修缮了他任教的学校，最终有超过 200 名学生（包括奴隶和自由人）入学。他还开始以讲道人的身份声名鹊起。然而，由于不从国教者（拒绝加入英国国教的人）在没有许可证的情况下传教属非法行为，而威廉最初是作为教师而非传教士派来的，因此他的举动充满风险。在与当地执法部门发生数次冲突后，浸信会宣教士协会为他争取到了传教许可证。他随即搬到萨凡纳拉马尔，成为一小群非洲奴隶的牧师，时年 26 岁。

1830 年复活节之夜，威廉·克尼布病倒了，无法主持在他家定期举行的祷告会。在他缺席的情况下，种植园奴隶、教堂执事山姆·斯温尼站起来带领聚集祈祷的人们。有人路过时误以为山姆在传道，这是非法的，于是会议遭到了迅速驱散。第二天，地方官员得到消息，斯温尼和其他几位克尼布教会的成员一起被捕。克尼布急忙为他的执事辩护，但当他试图向法官解释情况时，法官立即大声喝止，并威胁要吊销他的传教许可证。斯温尼被判处当众鞭笞和殖民地苦役。鞭笞当天，斯温尼被四个奴隶按住脸朝下，反复鞭打。克尼布描述了当时的场景：

第二天早上，我去看他被鞭打，决心尽我所能支持他，无论我的感受多么痛苦。他是一个受人尊敬的商人，虽然是一个奴隶，但被四个奴隶牢牢地按在地上，两个按住他的手，两个按住他的脚。行刑者已经手下留情了，否则每一鞭都会抽出血来。“噢，我做了什么？”他嘴里只发出一声惊呼，伴随着痛苦发出的呻吟。他被从地上拉起来，与一名罪犯锁在一起，立即被送去干活。……我走在他的身边，沿着海湾一直走，让那些迫害他的人感到非常恼火。在这些人中间，我拉着他的手，告诉他振作起来，并大声对他们说：“山姆，无论你想要什么，尽管告诉我，我都会满足你。”[3]

这件事成为催化剂，推动着克尼布进入旋风式的事工。1830 年，他离开了萨凡纳拉马尔的小教会搬到了法尔茅斯的一个浸信会，那里有六百多名奴隶。此时，克尼布的名声已经非常响亮，以至于当教会就他的选立进行投票时，全体成员都站起来支持他，并喜极而泣。

他深受新教会的爱戴，但他反奴隶制的立场使他直接与牙买加当局和种植园制度受益者对立。反对反奴隶制情绪的反动势力（很大程度上是由于克尼布的影响）在岛上大肆活动。旧奴隶法得以恢复，宵禁也更加严厉。针对奴隶的最恶劣措施是禁止奴隶集会进行任何形式的礼拜。克尼布大胆抗议了所有这些谴责，表明他不会服从。[4]

在此期间，关于种植园主拒绝遵守国王废除牙买加奴隶制计划的虚假报道不胫而走。1831 年圣诞节期间，一位名叫萨姆·夏普的年轻奴隶领导了一场针对种植园主的叛乱。为了应对这场叛乱，数个种植园被烧毁。虽然并非全岛奴隶都参与了起义，但牙买加当局对此做出了过度反应。他们让所有奴隶为发生的事情负责。他们还惩罚了持不同意见的宣教士，导致多位知名人士被捕。威廉·克尼布被人从病床上抬起来，塞进独木舟，从法尔茅斯运送到蒙特哥湾，在那里他整晚都受到民兵的骚扰，并受到了死亡我威胁。

感谢神的恩典，第二天早上，克尼布和他的传教士同胞们没有被枪杀。事实上，一位对传教士友好的男子为他们交了保释金，让他们得以返回家园。经过三周的调查，当局没有发现任何证据表明克尼布和其他人参与了起义。对他们的指控被撤销。英国圣公会牧师乔治·布里奇斯对克尼布的无罪释放感到沮丧，于是组建了殖民地教会联盟，这是一个由定居者组成的协会，旨在打击岛上的反奴隶制运动。他们没有把精力放在殖民地的教会管理上，而是威胁宣教士及其家人的生命安全，骚扰奴隶集会并摧毁教堂建筑。最终，11 座浸信会教堂被摧毁（包括威廉·克尼布在法尔茅斯的教堂）。暴徒们多次聚集在一起，酝酿杀害威廉·克尼布。有一次，50 名种植园主连续三个晚上向克尼布的住所投掷石块。

岛上的迫害愈发严重，一些宣教士不得不返回英国寻求帮助。许多人认为，克尼布应该是派回英国的最佳人选，因为他在当地公众中颇具争议，但他起初拒绝离开自己的教区。在写给一位已被选派返回英国的宣教士的信中，克尼布写道：

我希望自己不必离开这个岛；我觉得自己不可能离开这里的人民。请为我们祷告。请为我们向英国的基督徒恳求。许多人已经发誓要杀害我们。我们向英国呼求，会是徒然的吗？我知道我们向神呼求绝不会徒然。请记念我们那些可怜的为奴弟兄姐妹们！他们现在的苦难足以让铁石心肠的人落泪。如果他们不能迅速得到帮助，很多人将成为殉道者。我真诚地祈祷，上帝以祂无限的仁慈指引、祝福、看顾和保护你们，并赐予你们和委员会在这场艰难的考验中所需的全部智慧。[5]

然而，最终，克尼布坚信，为了他所在教区的利益，他必须返回英国为他们的事业寻求帮助。

克尼布抵达英国后，立即展开全国巡回布道，为争取支持而努力。彼得·马斯特斯（Peter Masters）形容克尼布的呼吁“具有压倒一切的力量”。他写道：“怀疑者被说服了，摇摆不定之人坚定了立场，冷漠的人被唤醒了，各地无数人的心被点燃，产生了不可抑制的支持。”[6]克尼布随后又三次往返于牙买加和英国之间。在英国政府宣布殖民地奴隶制非法的过程中，他与威廉·威伯福斯（William Wilberforce）一起，成为当时最重要的废奴主义者之一。

回到牙买加后，克尼布在另一场运动——牙买加大觉醒中发挥了关键作用。奴隶解放后，成千上万的奴隶涌向持了不同宗派的教会（如浸信会、卫理公会和长老会等）。在1838 年至1845 年间，克尼布帮助建立了47 间教会。他的教区接纳了 3,000 多名信徒（尽管其中三分之二以上后来被派往各地建立新教会）。克尼布亲自为 6,000 多名新归信者施洗，这些人加入了浸信会。彼得·马斯特斯估计，共有 22,000 多人归信而受洗。[7]

1845 年，克尼布在旅行中病重。一周之内，他就因黄热病去世，时年 43 岁。他的葬礼有 8,000 多人参加，每个人都见证了克尼布对他们信仰的深远影响。他的妻子比他多活了 25 年，她作为宣教士继续留在牙买加。克尼布的墓碑如今矗立在牙买加法尔茅斯的威廉·克尼布纪念浸信会（William Knibb Memorial Baptist Church）外，上面刻着：

这座纪念碑由许多获得自由的奴隶建造，他们的自由和地位提升很大程度上得益于他的不懈努力；由钦佩并爱戴他的同工们建造，他们对他早逝深感哀痛；由不同信仰和宗派的朋友建造，以表达他们对他的敬意——他作为一个人、慈善家和基督教牧师，赢得了所有教会的赞誉。他虽已离世，却仍然发声。

鲜有宣教士能像威廉·克尼布一样，拥有如此独特的宣教形式和广泛的影响力。然而，他的生命和事工仍是我们今天的榜样。在那个时代，主流社会的气氛或许会让人对揭露罪恶和反对邪恶感到却步。但克尼布勇敢地传扬福音，坚定地反对奴隶制，并全心全意爱护和服事他的教会。我祈求主帮助我们，赋予我们像威廉·克尼布那样的勇气与坚定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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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 Philip Wright, Knibb the ‘Notorious’ Slaves’ Missionary, 1803-1845, (London, UK: Sidgewick and Jackson: 1973): 74-75.

2 . Wright, Knibb the ‘Notorious’ Slaves’ Missionary, 22.

3 . As quoted in Philip Wright, Knibb the ‘Notorious’ Slaves’ Missionary, 1803-1845, (London, UK: Sidgewick and Jackson: 1973): 46.

4 . Peter Masters, Missionary Triumph Over Slavery: William Knibb & Jamaican Emancipation (London, UK: Wakeman Trust: 2006): 15.

5 . John Howard Hinton, Memoir of William Knibb, Missionary in Jamaica, (London, UK: Houlston and Stoneman: 1849): 139.

6 . Masters, Missionary Triumph Over Slavery, 27.

7 . Masters, Missionary Triumph Over Slavery, 48.

译：DeepL/STH；校：JFX。原文刊载于九标志英文网站：The ‘Notorious’ William Knibb: A Brief Biography.